流川：你得喜歡我。

仙道：為什麽啊？

流川：不為什麽。

仙道：噢，我明白了，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就得喜歡你嘍？

流川：……當你答應了。

仙道：餵！等一下！這不公平誒！

流川：再公平不過了。

仙道：那好，我就喜歡你一下。（看手表）“一下”過去了嘍，我喜歡過你了，那麽再見嘍！（然後劈裏啪啦被打了。）

“……”越野以毫無起伏的陳述語氣不帶停頓一口氣念完，仙道表情木訥，半晌說不出話來。藤真那邊則是完全忍不住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

“宏明，你好像很恨我啊。虧了我還相信你會認真好好寫哩！”

“哪有，你想太多了！”

“那你寫的這些……是什麽意思啊？”

“這不是……”越野搔搔蓬亂的頭發，連續幾天廢寢忘食趕劇本，顧不上整理形象了。“我說過啦，引用一些你們的經歷原型安在自創的人物身上，喏，你看看，我寫的名字可不是你們啊！”

仙道拿過本子，確實不是，男主角的名字是誠一，主角女叫英惠。“那你照著念不就好了，幹嘛非要把名字改成……我們的呀！再說，嚴重聲明，我和流川從來沒有過這麽蠢的對話哦！”

“哈！”越野壞笑著往後一靠，身子在椅背上蹭了蹭。三井倒是沒笑，若有所思地喝著咖啡，“這是為了增加笑料啦。”他放下杯子，一本正經道。“對呀，這是超級爆笑的喜劇！”越野街道，“雖然嘛，對白是我想象出來的，不過，你自己也說過呀，當年是流川主動，沒錯哦？再次確認一下啊，記得你說的是流川比較主動但是沒有把話說開，後來你單膝下跪這事才成哦？放心好了，單膝下跪這個浪漫的情節要往後放放，總之肯定會出現了，要把浪漫放在最後嘛。”

因為是要在學校公演的，再怎麽隨便，也不能上演什麽同性情節，所以越野以流川當原型的角色是女生，也就是那個叫英惠的女主角。仙道覺得這倒沒什麽，反正越野說過了，劇本中人物的性格、形象什麽的和他們不劃等號，也采納了他的建議，男主角誠一是籃球隊的主力，但是、但是……就算是女生這邊主動一些，倒追也沒關系，可沒必要非得設定成柔道高手吧？還是個相當暴力的女生，遣詞用句也不像女性，簡直就像是女泰山的翻版。就是學校裏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女生不是蠻好？不然豈不是就有屈服暴力的感覺，這算是虐愛嗎？他就此提出疑問。

“不是柔道社的，那就空手道啊，跆拳道啊，反正都差不多，怎麽都好！”越野揮揮手，端起面前已經有些涼了的紅茶。“練武術的女生不見得都是五大三粗嘛，就像《名偵探柯南》裏面的小蘭，不就是空手道高手麽，很可愛，長得也很漂亮呀！”三井一聽忙跟著點頭認同，“沒錯，沒錯，格鬥類游戲裏的女角色不但厲害，而且都很性感正點哩！你看過女人打擂臺表演不，美女不少誒，絕對沒有相撲力士那種型號的啦！”

這一唱一和令仙道甚是無語。“你們……這東西是你們共同研究出來的？”

三井點點頭。“我幫著出點主意啦。”他半夜起來方便，見對面房間還亮著燈，出於好奇就敲門問他幹什麽呢，這麽點燈熬油的，不覺得他是這麽用功的家夥啊。得知越野在拼命趕學園祭上公演的劇本，而且維持這個緊張狀態已經好幾天了，於是便主動又問了問詳情，得知題材是這麽來的，他也有了興趣索性一起討論。

“依我看，”仙道深吸了口氣，“這種胡來的爛片肯定通不過，白寫嘍，你們都白費勁了。”

“哪能！”越野拍了下桌子。“我是領命創作的！這次舞臺劇的劇本只能由我來寫。如今最流行這種天馬行空，既像漫畫情節又像真實生活的誇張作品啦，是不是啊？”“對呀！”三井說，“你說現在的學生是喜歡看漫畫的多，還是喜歡讀那些什麽……情節艱深晦澀的嚴肅正經小說的多呀？答案顯而易見嘛。學園祭的主題本來就是輕松娛樂，搞得那麽嚴肅不是有違大氣氛嘛！我在網上看的業餘人士拍的電影也差不多都這樣啦，更過分的都有啊，不信自己查查去。”

“唉，隨便你們吧。”仙道有種被愚弄了的感覺。

“餵，話說回來，我覺得這對話，”三井敲著草稿本，“還有點像你和流川啊。”

“哪裏像啊！不是說好了，不參考本人性格嘛。”

“是這麽想的啊。”越野歪著頭道，“但想著你們那些趣事，忍不住……想成完全不相幹的人就沒靈感了，或多或少有一點點特征吧，那我先道個歉好了，最後肯定還要修改啦。安啦，陌生人打死也猜不到是你們啦。”

“於是，寫完嘍？”三井問。

“沒呢！離20號還有段時間哩。不過大半已經確定下來了，後面就比較輕松點了，然後還得拿去給學長們看看。”

這會兒藤真笑夠了，擦擦眼角。“流川當時是這麽死纏爛打來著？”

不等仙道回答，越野就搶著說：“有的，有的！那是同居以後吧，流川每天都來我們陵南接這家夥哩，生怕他被別人糾纏似的，哈哈！”

“哪有每天啊，偶爾罷了！”

“是嗎？反正隔三差五總見他在體育館外面轉悠誒！”

“肯定是你記錯了。”仙道忙反駁說，“拜托，藤真學長可別當真，三井也是啊。都是這位越野同學的腦內劇場。”不過他還蠻懷念那段日子，上了大學下課時間不規律，流川不能來接他了。他認為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擅長換位思考，將自己置身於不同的立場或身份下考慮有可能發生的情形和感覺，不過呢，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對方來學校探望都會覺得很幸福吧，但是身為男生交了女朋友，女友經常來學校接人，面子上就過不去了，可是也不是只有女人才喜歡、需要體貼溫煦什麽的，啊，所幸流川是男生，所以就沒有這種顧慮啦。

“那真實情況是？”

“你們就是想知道這個吧？”仙道挑起嘴角，“我才不說呢。”

“那就別怪我們亂掰啊！”

“隨意啊，反正是不是事實你們都會亂掰。”

“女方主動也沒什麽，再過分的事都有呢。要知道stalker這單詞並不是特指男性呀，只能說眼下絕大部分案例中男性嫌犯占絕大多數。”藤真自顧自解釋說。

“starkers（一絲不掛）？”三井露出像是被大大噎了一口似的誇張表情，隨即搓搓下巴，想起藤真說過在法學部念書，那麽課上就會講到各種典型案例吧，嗯，看來他將來有意當律師啊，幹這行的人說話都挺嚴謹刻薄的。“這麽說，也有極少數女性……嫌犯，上街裸奔啊？”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嘖，stalker是說跟蹤狂的！”越野提醒道，受不了他，說話之前先動動腦子啊！

“噢——”為了掩飾尷尬，三井立即大聲欷歔，而後說道：“跟蹤狂啊！仙道的那個女同學，就你看上那位，不就遭遇了！原來starkers還有這層意思啊！”

根本就是兩個詞吧！“打住，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別再提了！”

“藤真學長，”越野不再搭理三井轉過頭去，“你剛才說‘再過分的事’，”他吞了口口水，“莫非你遇到過呀？”

藤真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每所大學都有學院傳說，尤其是歷史悠久的名校，一定有幾個代代相傳的詭異事件。”

越野和三井對視一下，點點頭，這就類似於裂口女，座敷童子那樣的都市傳說。在他們就讀的大學就聽說過現在已經廢棄的堆放舊器材的地下實驗室的流言，傳言是這樣的：夏天最炎熱的時候，地下室所在的那幢教學樓的室溫即使沒有冷氣也是陰涼的（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白天學生們照常上課、出入，並沒有什麽異狀，可是一到晚上氣氛就完全不同了，整幢樓似乎都籠罩著在陰森的氣息下，沒有人敢留在自習室，不然耳邊就會響起像是磨牙般瘆人的聲音：“你們都走了，只留下我一個……”

“啊——呀！”三井像是被電到似的，反射性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嗨，這樣的傳聞，確實哪所學校都有啊，別說大學了，就是中學也有，你們太大驚小怪啦！”很像是在逞強哦。

“學長，”越野咽了口唾沫，“你接下來是要講你們學校的怪事嗎？”

“咦？我點的黑咖啡怎麽還沒上？”顯然藤真此時關心的是這件事。

“來了，來了。”仙道剛才去招呼其他客人，這才端著托盤走過來，沒聽到剛才他們聊什麽。

藤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那個劇本裏寫的那個男的，是個很受歡迎的家夥哦？不如加上這情節，某天他在學校的浴室沖涼，出來的時候發現留下更衣室裏的衣物全部不翼而飛，把更衣櫃設定為不帶門且為格子式的就完全可以實現了，別帶貴重物品，當然，如此一來，他勢必無法離開澡堂啦！哈哈！怎樣，是個不錯的笑料吧？”

“王爺，這可來自親身經歷？”仙道問，“你洗澡的時候衣服給人偷了，然後被困在澡堂裏出不來了？”

“我從來不在學校洗澡。”

“那你又怎知這樣的事？”

“聽說的，不行麽？”藤真端起咖啡低頭喝起來。總覺得是在掩飾什麽，他身上絕對發生過……至少是類似的事件。

“學長，”越野緩緩搖了兩下頭，“你的意思是要把偷衣服這事按在女主角身上麽？！跟蹤喜歡的人所以收集他的東西？那就太……下作了吧，雖然覺得挺搞笑，可那樣就真成了變態了，不僅僅是性格不好了啊！”

“我可沒那麽說啊。不能有情敵嗎？不能有反面角色嗎？那不就很無聊。”

“情敵啊……可是女性stalker還是教人難以接受吧。”

“不能是被誰惡作劇了嗎？比如喜歡女主角的其他男生啦，妒忌男主角太受歡迎的家夥啦……這種可能性要多少都有嘛！”

“噢——！”越野拍手，“對，對！這樣劇情就又豐滿了！好，我就看看把這一段夾在哪裏合適，嗯，然後肯定會有點矛盾什麽的，順利解決之後感情也會隨之深入一步啦！真不愧是藤真學長啊！”

沒什麽值得誇獎的吧？難道已經沒什麽可以阻止他們了嗎？要是這三個人以後聯手拍電影搞不好首相都能變青蛙，真是超越人類極限的最強組合耶！仙道默默無語退到吧臺旁，隨他們吧，這樣至少可以完全脫離現實，真的和他還有流川沒有半點關系呦！話說回來，他們那桌這麽鬧騰店長不打算出面阻止嗎，居然還這麽淡定地趴在吧臺上抽煙，不怕他們嚇走其他客人？真是越來越佩服這位馬尾辮歐吉桑了。他不曉得這家店每個月盈利多少，總覺得不是很妙吧，不過店長總是處亂不驚的應該還是有錢賺吧，盡管薪水不高，他卻十分喜歡這種輕松隨意的工作狀態，以後有可能的話自己也會經營這樣一家店面吧？說到薪水呀，趁著一年級學習不忙是個再找一份兼職了，要攢夠流川畢業旅行的旅費嘛，畢業……就算高中順利畢業，免去參加聯考大學那邊直接錄取，可入學依然要考試呀，對了，有升學補習班肯定有補差班嘛，回去上網找找，給他報一家補習班好了。總是考慮自己的事，越來越不由自主為他著想，能有個這樣的人出現也是種幸福啊。噢，這幾天藤真每晚都出現，非常想八卦一下他和牧學長後來怎樣了，有沒有采納自己的建議哦？覺得他自己會說才一直憋著沒問，可他居然半句都沒提，真吊人胃口，唔，想來藤真蠻討厭自己，可又要詢問一些事，還真是怪異的友情誒！

對哦，這幾天牧在幹什麽誒？

那天之後，藤真還真是再沒來探望過他。礙於腿上未愈，整天不是躺著就是坐著，實在夠無聊了。這段時間盡管總和藤真簡單，但那家夥未免也太神秘了！知道他暫時住在姐姐為了工作方便而租的公寓裏，可不曉得具體地址，他也沒提，估計不在逗子市，不然的話他姐姐完全可以回家了，沒必要特意租什麽公寓，猜測應該在交通四通八達的橫濱吧，他和家裏的矛盾不曉得緩和沒有，總有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不過就是鬧一鬧，最後還得回歸正常吧？即便他父母的教育方式強勢霸道，可他卻有姐姐處處維護著，而且還是兩個姐姐，看得出他們姐弟感情相當深厚，應該還是在快樂的環境下長大的吧？算了，不猜了，只要他自己過得高興怎樣都好吧，這不是漠不關心的態度，而是真心希望，牧不曉得自己這心態和有些暧昧的情感有沒有關系。很多書本上都寫過人在年少時總會產生些亂七八糟的情感，隨著年紀的增長才會一點點淡薄下來，即便當年的情感是不對或是沒有結果的也不必大加指責，誰都有這樣的經歷，或許還有比你更糟糕的人。道理是明白的嘛，可身臨其境難免迷茫甚至沮喪，可又無法求助與人，這就是所謂的成長過程嘍？不能甘之如飴也要默默忍受，就這麽回事吧。早晚有一天，他和藤真都會娶妻生子，到時再見面說不定會非常坦然地談笑如今這段往事，多年以後……問題是現在該怎麽辦？其實他想過，既然對方有意，自己對他也並不討厭他，不妨豁出去試試，可是吧，最後還是會各自走各自的路吧，若不知結果如何的事他會拼命一試，但明知沒結果還要撞南墻，這不就是傻氣了？（果然是因為骨子裏流著商人的血嗎？）或者幹脆交個女朋友吧！這樣讓對方甘願死心也不能算壞事。即便一開始沒什麽感情，但這是可以培養的，而且他正是該交女友的年紀家裏人也不反對。他對自己強壯如戰車的身材相當有自信，事實上確實有女性迷戀他，男人就該魁梧、健壯，不然和女人有什麽分別？啊，必須解釋一下，他沒有影射誰的意思啊，藤真雖然可以輕輕松松男扮女裝，但若是對他說什麽女氣之類的話，那麽保證你的下場會很慘，相當慘！學習法律的人不會輕易使用暴力，因為總會第一時間考慮到追究責任的問題，但他會使用比暴力更加可怕的手段，到頭來讓你覺得還不如幹脆挨頓打來得痛快誒！嘖！翻來覆去想這點事牧自己都覺得婆婆媽媽要不得了！這可不像自己，這麽猶猶豫豫的，換做以前無論是籃球還是學業都不可能取得半點成功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拖了這麽久是該作抉擇了！

剛巧給他端來燉好的湯的阿姨見他又是捶床又是用頭撞床幫，嚇了一跳，少爺不是摔傷了腿麽，沒聽說磕到頭啊，莫不是病情加重或是轉移了？

腿傷沒到骨折那麽嚴重，借住拐杖的話月底應該可以動身回學校了，就是不能開車了。等藤真下次來時和他說一聲，倒黴的神奈川之假期總算結束了！的確是有生以來最不幸的一個暑假。（沒想過藤真也許不出現了嗎？）

時間過得飛快，眼看著咖啡館就要打烊了，那桌討論劇本的三位“偉大劇作家”還處於亢奮狀態。唉，不是明天要訓練嗎；不是明天要上課還要繼續寫劇本嗎？藤真正說得眉飛色舞，已然完全不顧形象了，原來他是一旦進入狀態就瘋狂的人啊，餵，王爺您快別鬧了吧……你們再不走，豈不是不能進行收尾工作了嗎？仙道忍不住走上前去打斷他們。

“哈？”三井下意識左右瞅瞅，低頭看看手表，“呀，都這麽晚了！”他擡起頭，“哎，我可得回去睡覺啦，你們還要繼續？那隨意吧。”

“誒，是該回去了。”越野點點頭，開始動手收拾桌上的東西。“那，學長，下次見面再說。”

“怎麽，王爺不走嗎？”仙道問藤真。

“我？”藤真眨眨眼，“走啊。”

啊，那就快點動身吧，快走吧。

“藤真，牧怎麽樣了？”三井忽然問道。

仙道和越野心裏都明白他其實想問的是什麽，他們也都好奇啊，可是這家夥——別那麽直接呀，太莽撞啦。

藤真皺了皺眉，看似有點喪氣。除了仙道，從那兩個人偶爾的神態和舉動也能得知他們看出了端倪，索性不打算再掩飾了。“你們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吧。”

“那，我可真的問了啊。”三井話音剛落，越野就在桌下踹了他一腳。“你幹什麽呀？！”唉，這人究竟是沒心眼還是怎樣啊，不懂得客套一下嗎，別那麽實在吧。三井沒理他，轉向藤真，“這個……牧的魅力在哪裏啊？除了球場上。”

藤真呼了口氣。“我哪知道啊。不過，我也沒辦法啊。”

果然還是迷上一個人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的。仙道接了一句，“看來並不太順利呀。”

“你少管。”

“好吧，好吧。”仙道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你們真該散夥了吧，可真要打烊了啊。”

“嗯，走了，走了，改天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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